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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你是如何理解艺术的?

说说你是如何理解艺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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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你是如何理解艺术的?

刘墨,1966年生于沈阳,中国美术史硕士、文艺学博士、历史学博士后。现为北京大学历史文化资源研究所研究员,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客座教授。2011年7月1日,被聘为“2012(伦敦)奥林匹克美术大会”艺术指导委员会主任委员。主要著作有:《中国艺术美学》《生命的理想原始儒家与中国人格》《国画门诊室》《书法与其他艺术》《禅学与艺境》《中国画论与中国美学》《石涛》《龚贤》《八大山人》《传统的延续与演进》《乾嘉学术十论》《20世纪中国画名家批评》《现代国学思潮与人物》《在学术与艺术之间:刘墨对话艺术名家》等。另主编图书40余种,400余篇论文发表。先后在北京、沈阳、厦门、福州、淄博、太原、成都、哈尔滨、长沙等地举办画展。

我们如何理解艺术,这是我在十多年前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上的讲课笔记。翻出旧文,也给自己做一个备忘。

我们今天所说的“艺术”这一概念,原来是译自于文艺复兴以后的戚春西欧文明。西欧文明共有九大领域:宗教、政治、产业、经济、科学、哲学、教育、军事、艺术。从这个角度说,西方的艺术一开始就是独立的。

与此相对照,中国文明体系中却只有经学、军事、民业、宗教、技艺五大类,一比较就看出来了,这里面没有西方文化中称之为“艺术”(Art)的一类,所以它就会依附于某种东西。

古典文献中关于“艺术”的观念

从中国古典文献的角度看,与Art相似的,大概应属于“艺”、“工”、“能”或“巧”这一类的概念了。《后汉书赵典传》注引《谢承书》:“典学孔子七经,河图、洛书、内外艺术,靡不贯综,受业者百有余人。”这可能是把“雹仔答艺术”并称之最早见于文献者了。但是这种“艺术”,无论在范围上还是在内涵上都与西方现代意义上的“艺术”这一概念有着相当大的差异。

艺术的“艺”,含在心灵的内在种子之意。“种”是“_”,“种”是“_”,二者区分非常明显。在中国,最早有了通过艺术而培养内心道德之义。当这个意义完成,就将最初包括卜筮、占候、射箭、制作、投壶、驾驭等在内的“艺术”排除在外了;尤其当文人艺术在11世纪兴起之后,“德成而上,艺成而下”这一概念就更加纯粹,人们只将琴、书、画作为正统的艺术,而将其它如雕塑、建筑、戏剧、工艺等视为匠人的技巧而被排除在雅艺术(fine arts)领域之外。

这个过程,是按照经验-技术-学问-智慧而逐层递升的。

虽然在近,现代以来人们不断地把艺术从道德伦理、哲学、历史之中摆脱出来,从而以此作为艺术自觉的象征,然而,中国传统艺术及其美学却从不曾离开深厚的人文传统与文化传统。因此,中国艺术之伟大,乃等同于人生境界之伟大;中国艺术之深邃,乃等同于哲学境界之深邃。

艺术至少是三种主要“价值”的结合体:

(一)形式的价值。就主观的感受言即“美的价值”。

(二)描象的价值。就客观言为“真的价值”,就主观感受言,为“生命的价值”(生命意趣之丰富与扩大)。

(三)启示的价值。启示宇宙人生之意义之最深的意义与境界,就主观感受言,为“心灵的价值”,心灵深度的感动,有异于生命的刺激。

匠人和艺术家的区别最大之处,就在于有无人格的渗透。比如匠人所做的瓷器,他是不敢将自己的任何痕迹留在器物上的,但是艺术家却敢,他坚持要把属于自己的印记加到器物里去。

我曾这样写道:“从传统艺术的角度说,一幅绘画并不仅仅是一幅画而已,它是一种象征,一种暗示,就像一扇半开的门,一面擦得干干净净的明镜,它可以帮助我们恢复自己本来的美妙清净之天性,甚至恢复深蕴在我们心灵深处的乐与山水亲近的自然天性。它更是我们在寒冬雪、黄昏燕、漫长夜或快乐或郁闷或孤寂间述说自己无声而又最富于华彩的心境的一种展示之道。

宗炳说画山水要“澄怀味道”或者“澄怀味像”,范宽也说与其师于人不如师于物,与其师于物不如师于心,原来都把“心”作为创作的根底。心的源慧状态应该是怎样的?应该是庄子所说“纯白之心”!有此纯白之心,方能见天地之大美,而此纯白之心,却最难护持。近代大儒马一浮觌貌知人,每谓某人“心多奸杂”,都是从“心”的角度来衡量艺术品格之高低。

艺术像诗一样也要靠语言来诉说诗探求的是日常语言所不能抵达的性灵之域;艺术则更向前一步,它不能言说,只能意会,将玄妙、朦胧、虚幻提供给视觉。

欧阳修说:“有以乐其心,不知物之为累也”(《学真草书》);苏东坡说:“笔墨之迹,托于有形,有形则有弊。苟不至于无,而自乐于一时,聊寓其心??”(《东坡题跋题笔阵图》)其目的是指向于人的情怀或性灵的。

因为书迹除了显示自身的“存在”之外,也彰显人的“存在”。

所以书法虽然是由线条所组成的轨迹,但它不是几何学意义上的“线”,甚至也算不上符号,而是实实在在地彰显了人的存在,线条也变为人的心智的证据:它们,是有灵魂、有生命、有血有肉的。

而这灵魂、这生命、这血肉,却是以人的灵魂、生命、血肉为根柢。当我们漫步在书家的居室,当我们或低吟或玩味书家笔下例如“检书烧烛短,煎茗引杯长”、“芝馔延狂客,松龛兀酒禅”、“流水断桥芳草路,澹云微雨养花天”或者“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香”之类的语句时,我们所沉浸的,实在是一种生命格调、一种生命韵味,这是书法?是艺术?还是人生?“拾薪汲涧煎茶外,倚杖闲看云去留”,此是禅境,又是艺境。

西哲海德格尔说,艺术家不过是一个“通道”:是艺术本原与艺术作品之间的通道,艺术家最终的目的,是使“真理”进入作品之中,使作品成为无蔽之真理的一种现身。

这与禅颇有相通之处。东方思想中称为顿悟、澄明、去蔽、剥落的,无非是要排除一切障碍物、障眼物,以达到一切皆明的自由境界,此亦是我所常说的艺术家之所以成为艺术家,取决于其对“本质”之追寻。

画意画境是可以到古典诗词里去寻求的。

中国人在面对自然万物时,都是将自己融入自然之中,直看得山水草木花鸟都与自家性情相通相适,相亲相近间充分体现人世的贞亲。这样的意境在今天已是一种奇迹与梦想,但在前人那里,却只是寻常岁月里的梅花消息,寻常人家屋檐前后的鸟叫虫鸣。于是鸢飞鱼跃间,无不是生机流荡。

表现主义”

把中国文人艺术当做是一种“表现主义”,也许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康丁斯基(W.Kandinsky,1866-1944)说现代表现主义艺术所以产生的根源,乃出自于一个人的“内在需要”——所谓内在需要,是指无言的洞察力、不可名状的直觉、基本的感情,以及所有组成精神生活的东西。当艺术考虑的主要是人的内在需要之表现的时候,人们首先所考虑的就不仅是一个视觉图像,而更是人的精神状态方面,即它是由一个人的内在精神生活所决定的。

艺术是调解矛盾以超入和谐。所以艺术对人类的情感冲动有净化的作用。中国的思想家充分地意识到了艺术在人生中净化人格的效用。

宗炳在《画山水序》中就说艺术的创造关键之处乃在于“澄怀味像”或“澄怀观道”,所以宗炳虽然也强调了“以形写形,以色貌色”,然而更重视的却是人的精神与心境——与其说他是求得外在的客观知识,毋宁是探究内在生命之真际。在他看来,艺术家必须先在自己的内心葆有灵明的觉心,此心韶然灵明,澄明无滞,然后引此心以化外物,使艺术的创作乘人灵之动而成。

为什么中国艺术会特别强调艺术中的“道德”?

当一位艺术家越是提升他的精神生活,就越会发觉内在于他的某种障碍。中国的哲人将它称为“不诚”之意——例如私欲、习惯性之物质主义倾向、固执之意见与乖戾之脾气等——而祛除这种种的劣根性,则必须避免做某事以便于制伏、调整或转化它,使一个人的精神生活趋向于净化。

《东坡题跋》卷五《跋文与可墨竹》:吾乃学道未至,意有所不达而无所遣之,故一发于墨竹,是病也。今吾病良已,可若何?

艺术中强烈的表现意欲被严格意义上的宗教家所不允许,因为它也是欲望自我的一部分,和超越欲望自我的意志相矛盾。人,必须在这种矛盾之中找到一条排解的途径,否则就会强烈地感到“不适”,是一种“病”,而“遣”的意思则是净化。

“道”、“艺”相涵

在“道-艺”相涵的模式下,艺术的价值始终都是以指向道的最高实在为指归,从而发现艺术的意志乃存在于一更伟大的、更实在的意志与情绪之中。他们是以一个“审美的人”的身份返回存在的本质,如果“存在”(exist)一词是指包括了生命情境中所有的一切——它提示、呼唤、超越;而且更主要的,是它会痛苦、会愉快、会迷惘、会了悟、会沉冥、会狂喜;它可以把一切看出个底细,尝个透彻;从他们的艺术中看见生或死,人性或灵性,这才是他们的艺术。

潘天寿在写给黄宾虹画集的序里面,表示了他对中国艺术的理解:

先生习画之步骤,先从法则,次求意境,三求神韵。习法则;须入严处入、繁处入、密处入、实处入,道古循今,极力锻炼,入而能出,然后求脱。求意境:须入高处入、大处入、深处入、厚处入,要窥见古人之深心,使意与法会,景随情生,而得圆融无碍之妙谛。求神韵;要从读万卷书入,行万里路入,养吾浩然之气入。在元气混茫间,纯任一片天机,冥心玄化,自然神情气韵都来腕底。

艺术应该从“大处”、“深处”“高处”、“繁处”、“密处”入之类的话,不是对中国传统绘画有非常非常深刻认识的人,是不会写出的。回头看我们自己,是从严处入/繁处入/密处入/实处入/高处入/厚处入的吗?如果不是。赶紧改变!(作者:刘墨)